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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雪闲话 日记 春食韭菜正当时 母亲的挑花 黄昏温柔 编辑


春雪闲话


欣桐

2022.03.03

  早春二月,福州一场“头皮雪”惊动了四方文艺青年,纷纷寻至鼓岭打卡。植物群里的花友们更是春心萌动,驱车赏雪,探花。一路上堵车,有人就势在引擎盖上堆起一个袖珍雪人,戏谑“福建冰墩墩”。

  在福建生活二十几载,从未见过雪。壬寅年的初春,冷空气横扫南方几省,福建多地大雪纷纷——南平、龙岩、宁德、三明等地雪花飞扬,一时间隔着屏幕赏雪成为网络时代的福利。

  文友发来龙岩上杭梅花山的雪景视频,点点红梅春雪皑皑,空旷的梅园人影绰绰。尽管这样冷的天气,但雪山梅影仍然极具吸引力,更何况福建飘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事。只见梅花山上片片红梅被冰包裹,形同雾凇奇景,冰里红梅,晶莹剔透,令人心驰神往。

  友人热情地邀我去赏雪探梅,去年秋天去梅花山采风,途中与文友念叨过如果冬天落雪就来赏梅,可惜路途遥远爽约了。他打开镜头直播给我看,镜头下竹海松林、红梅落雪,如同一帧帧画卷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展开,梅园里几个身着红衫的寻梅女子,在枝下探头,巧笑嫣然间,红白相映,真是艳丽又清绝啊。

  “白雪红梅”给人无尽的想象,青年时读《红楼梦》,读到贾母披着金丝线缝制的斗篷,面若冠玉的宝玉,玉面含羞的“宝黛”二人立于贾母身边,一行丽人行至大观园赏雪的场景,总是让人感慨。“走至山坡之下,顺着山脚刚转过去,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。回头一看,恰是妙玉门前芦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,映着雪色,分外显得精神,好不有趣!”曹公在第四十九回着墨于妙玉的白雪红梅,色彩上的反差——荒寒对热烈,既相互对立,又互相补白,真是妙不可言。

  在故乡蜀地,春雪也是常见之物。

  我的家乡将下雪叫“落雪”。细细品来,“落”字真是极具灵动之感。再用乡音轻轻读一声,更是趣味盎然。看着满屏的南国之雪,我的思绪回到了故乡。记得有一年开学后,落了一场小雪,下课时分到操场玩雪,我在一棵香樟树下用枯树枝画画,不知哪个调皮男生在我身后用力摇了几下树干。树叶上的雪花落进我的脖子里,我惊跳起来。原来是班主任的弟弟,我的同桌那个“捣蛋鬼”男生,只因他哥是我们班主任,他的调皮中总是带着“朝中有人”的肆无忌惮。今年回四川与同学小聚,再见都是中年人了,谈及中学时与他干架的情形,彼此倒怀念起少时不知事的顽劣来……

  关于春雪,犹记2012年台湾诗人洛夫先生来福建采风,笔会上他上台诵读诗作《湖南大雪》

  奔腾了两千年才凝成这场大雪

  落在洞庭湖上

  落在岳麓山上

  落在你未眠的窗前……

  洛夫满头银霜,用湖南口音诵读着他的心事:

  今夜我冒雪来访

  不知何处是我明日的涯岸

  你我未曾共过

  肥马轻裘的少年

  却在今晚分说着宇宙千古的苍茫……

  那一刻,我坐在台下,眼角湿润,一湾海峡,诗人转眼从少年到白头,故乡落下的雨雪霏霏,即是他乡愁的灼痛,那雪也是童年最初的一段记忆吧,是诗人今生难忘的故园图。

  洛夫先生的湖南口音与四川话同语系,我完全听得懂他乡音里的词句,就像“落雪”中的“落”字读二声,缓慢轻吟的语调如同旧时诗词唱和。记得那年笔会上,洛夫先生还提笔写下“雪落无声”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。那时并不明白诗人为何在秋天里,题写这几个字。今夜,在灯下再读《湖南大雪》,才明白那雪不仅是字面上的雪,更是慰藉游子心底里的缱绻思乡情。

  关于早春落雪,印象最深刻的是1992年,我在山西沁水县工作时遇过的大雪。集体宿舍里竖了一个大火炉,几个年轻女孩子围坐炉前聊天,织毛衣,窗外雪花纷飞,雪落压枝的声音,火炉上开水壶滋滋的水汽声让世界都安静了下来。一晚的雪,第二日红日初照,上班路上厚至脚踝的雪,令从南方来的我们惊喜不已。工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,嘻嘻哈哈打雪仗的声音,仿佛就在眼前……当年那些个女孩儿,早已各奔西东,许多人的名字都记不起来。唯记得化雪时,我第一次听到沁水河上冰裂的声音,淙淙水流在冰下暗涌,心中十分震撼,那尚未完全融化的雪中,水岸边迎春花顶着严寒开出了几朵小黄花来。

  我凝神地看着那瘦小的小黄花,感叹植物总是最先感知季节的召唤,最先挣脱寒冬的手,展开春的欢颜。

  这些年,为了生活,我走过许多地方,换了多份工作,总有懈怠与坚持不下去的时候,每每想起那年雪下小小黄花争春的场景,就想,小花小草也要努力,才能活过一季,不过一季,它们也拼尽全力,我们还有什么理由“躺平”呢?

  这场春雪,落在2022年2月22日的夜,这个特殊的日子被世人冠之为两千年来最有“爱”的日子,可谓“雪落人间有清欢”正是此意吧……

(全文共1770字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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