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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到深处是大暑 退休后的花生活 刹那的美丽 夏日卖瓜记 听,大海的声音 编辑

灯下漫笔


夏日卖瓜记


李风玲

2024.07.11

  从我读小学起,父亲就开始种瓜了。西瓜成熟的时候,正好是我的暑假。于是我便经常跟着父亲的牛车,赶集卖西瓜。其中一次的下乡经历,给我的印象最深。

  那时我已经读初中。爱美之心刚刚开始萌发。我穿着月白色的夏裤,那是母亲新给我做的。为了保持优美的裤型,我走路都小心翼翼。但面对毒辣的太阳和漫长的路途,我很快就流水落花,丢盔卸甲。我可真佩服我们家的牛,它一直就“嗒嗒”地走着,不紧不慢,不知疲倦。二十多年前的这场行走,也在我的心上留下了暗伤。从那时起我便再不喜欢赶集,无论是远是近,都对我没有吸引力。

  我和父亲到达的时候,熙熙攘攘的人群,全都暴晒在毒辣的太阳底下。和人群一起暴晒着的,还有摊位上一堆又一堆的西瓜。那时候的庄稼人似乎个个都善于耕种,他们的西瓜又大又圆。父亲找地方拴好了牛车,又在密密匝匝的西瓜摊里,挤出了一个空间。他从牛车上搬下了一个篓筐,放上几个个头稍大的西瓜,又搬出马扎,守在篓筐前。他眼巴巴瞅着大集上一张张陌生的脸孔,期待开张。

  我站在父亲的身后,帮他照看蛇皮袋子里的西瓜。我还得不时地去照看拴在远处空地上的牛车。闲下来的牛趴在地上咀嚼,尾巴翘起来,不停地扑打围绕过来的苍蝇和牛虻。

  依然没有人买瓜。但父亲的眼神里,却忽然闪出些神采。他说:“走,我们下乡去。”

  下乡,就是到村子里去卖瓜。父亲要和我牵着牛车继续赶路,到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村里沿街叫卖。我们可以卖成钱,我们还可以换成粮食。

  牛车再次套好。父亲思考了一个方向。然后,不知疲倦的牛,便又“嗒嗒”地开始了新的征程。

  我至今都不知道,我们去的那些村庄的名字,它们应该在离我的村庄更远的地方。有一个村子,有很多的刺槐树,这些树长在村后的一片沟壑两旁。那沟壑,就好比古时的护城河,给本就古老的村庄,增加了几分神秘的味道。就在那片沟壑和树林的前面,有一个村庄掩映。太阳依然很毒,但浓密的树荫将我们保护得很好。我躲在久违的阴凉里,惬意地呼吸。我不记得父亲是否有过吆喝,但很快就有人围了上来。我感觉在这样古老的村落里,西瓜好像也是个稀罕的物种。他们也很少拿钱来买,多是用粮食来换。我帮着父亲看瓜,也帮着父亲将那一瓢一瓢的麦子,倒进蛇皮袋里去。

  有一个面容和善的妇女,从大门里走了出来。她不仅买了父亲的西瓜,还邀请我到她的家里去吃午饭。那时候天已过晌,但我丝毫没有觉得饥饿。父亲的生意如此之好,我心里很开心,希望能早点把西瓜卖完,早点回家。我万分感激那位妇女的好意,她的美丽与笑容,至今印刻在我的脑海里。

  夕阳西下,我和父亲赶着空空的牛车回家。我开心地坐在牛车上,期待下次的卖瓜之行,能再来这个带给我们好运的村庄。

  父亲记性不佳,那个神秘的村庄,像陶渊明的《桃花源记》,它让我们在后来的数次卖瓜之行中,“不复得路”。我们赶着牛车奔波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村庄,看着牛车上并不见少的西瓜,怅惘地数着口袋里那为数不多的分分角角。而那些艰难的卖瓜经历,也摧毁了我刚刚开始的青春萌芽,我在目睹和体验了生活的无比艰辛之后,从此拒绝了花裙子、红发夹。我在父亲哀哀的眼神和愁眉不展里,一步便跨越了本该漫长的青春。

  若干年后的今天,我开始了回忆和感念。我感念土地,回忆老家。还有那些让我心绪沉重的西瓜,直到今天,我都感念它让我瞬间长大。

(全文共1322字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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